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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文化
 沿着“孟母三迁”的足迹
发布时间:2023-3-1 16:49:20 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897次
 

  沿着“孟母三迁”的足迹

  ——访孟子故里

  

  “尼山祷圣,凫峄毓贤”。今人瞻仰孔子,大都会去曲阜的孔庙、孔府和孔林,其实孔子最具纪念意义的地方,应该是他的诞生地尼山。孔子和孟子,一个生于尼山下的鲁源村,一个生于凫峄山下的凫村,而这两个村都在山东邹县境内。这是一个钟灵毓秀的地方,凫山峄峰高耸,洙水泗河环流,孕育出这一带古老的文明。尤其是诞生了孔、孟这两位中国传统文化巨人,更使这个小小的地方蜚声中外,饮誉世界。孔子自不必说,他创立的儒家学说使之名正言顺地坐上了“大成至圣先师”的尊位;孟子继承孔子的学说,完成了统治中国两千多年的儒家思想体系——“孔孟之道”的构建,自然也就坐上了“亚圣”的位置。

  早年读《三字经》,知有“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句,“三迁择邻”、“断机教子”的故事曾不止一次地打动过我的心。大概就是出于这样的心理支配,使我在拜谒了曲阜的“三孔”之后,踏上了生养孟子的土地。

  周烈王四年(公元前372年)四月二日,孟子出生于山东邹城北十五里的凫村。孟子出生时,正值我国历史上战国时代的中期,那是个社会大动荡、大变革的时代,又是战事频发、民不聊生的时代。当时,华夏大地上残存的周王朝统治已不复存在,不少小诸侯国已先后被秦、齐、晋、燕、楚等大国兼并,各国统治者为扩张自己的势力,拓展各自的疆域,连年征战。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老百姓连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与此同时,新兴地主阶级已在各诸侯国登上历史舞台,正在运用政权的力量自上而下地进行变法与改革。这个剧烈的社会变动,为士阶层创造了“百家争鸣”的社会环境。新兴地主阶级为巩固自身统治表现出来的对各种人才的迫切需求,更加“礼贤下士”,士阶层施展自己政治才能于是有了机遇。而且,诸侯割据的局面又为士阶层寻求仕途提供了有利的条件,他们可以不囿于一国之君的束缚,奔走于各诸侯国游说,宣传自己的政治主张和治国方略,一旦被某一国君赏识,便会出将入相,施展自己的抱负。孟子曾以士的身份游说诸侯,力图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张,先后到过梁(魏)、齐、宋、滕、鲁等国。但这几个国家当时正在致力于通过暴力手段富国强兵,他的仁政学说最终没有得到实施的机会,只好退居讲学,“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

  论起孟子的家世,东汉的赵岐在《孟子题辞》中说:“孟子,鲁公族孟孙之后,故孟子仕于齐,丧母,而归葬于鲁也。三桓子孙即以衰微,分适他国。”宋代的郑樵在《通志·氏族略》中说:孟氏“姬姓,鲁桓公子庆父之后也。庆父曰公仲,本为仲氏,为闵公之故,讳弒君之罪,更为孟氏。”孟子的父亲几乎不见经传。至明代,陈镐始在《阙里志》中说:“孟子父名激,字公宜,娶仉氏。”孟子的祖上虽是鲁国的贵族,但到了孟激这一代,已衰微为平民百姓。在孟子出生三年以后,孟激不幸去世,家庭生活的重担和抚养幼子的重任一下子落在了年轻的仉氏身上。仉氏是个坚强而又有贤德的女人,不仅心地善良,乐于助人,而且女工奇巧,什么活都能干。她决心不惜含辛茹苦,也要把孟家这个后代培养成有用的人才。全村人都称赞孟子有个好母亲。

  凫村,又称傅村,明朝时也称富村,古称孟儒里、邹兴乡。它的东面有座山,其上有两峰,中间较低,呈马鞍状,故名马鞍山,又名天马山。这里山川环抱,民风淳朴,人丁兴旺,富饶而又秀美。嘉靖二十七年(公元1548年),孟氏六十世举事孟承义等,在这里重修“亚圣祖妣祠堂”,于堂内精心绘塑了诞圣之祖妣二像,自此族人岁岁祭祀,香火不断。

  当我来到凫村的时候,首先看到是村东头挺立的那座古老的牌坊。牌坊三门四柱,中门楣上醒目地镌刻着“孟子故里”四个大字,上方檐牙高啄,覆盖的琉璃瓦闪着金光。它既是孟子故里的标志,也是儒家文化源远流长的象征。穿过牌坊,沿着“孟子故里街”西行,看见前面有一处古柏围绕的院落,坐北朝南,大门楼上悬挂着“孟子故宅”匾额。我怀着朝拜圣人的心情,缓缓地走到门前,仰望着那方匾额,遥想起两千三百多年前孟子在这里生活的情形。据西汉刘向《列女传·母仪篇》记载,当时孟子故宅的西边是孟氏的茔地,附近村里姓孟的人死了,都要埋葬在那里。按照周朝的礼仪,安葬死人是很隆重的。每当送葬的队伍从孟子的家门前经过,好奇的孟子总会跟着大人们去观看。观看的次数多了,孟子就模仿着做起了掩埋死人的游戏。仉氏心想,孩子长大了要是成为一个操办丧事的人,自己怎能对得起他死去的父亲呢?于是,她便领着幼小的孟子离开了凫村,开始走上了“三迁”之路。我站在孟子故宅前默忆起这个妇孺皆知的故事,无限感慨霎时涌上了心头。是啊,这里不但诞生了一位伟大的人物,同时还诞生了“孟母三迁”这个传诵千古的美谈。

  时值正午时分,阳光普照的凫村静悄悄的,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孟宅院子不大,紧凑的布局中显现出少有的庄重与肃静。几株劲拔的古柏掩映着一座并不俨然的屋舍,这便是孟子故宅的正殿,也就是“亚圣祖妣祠堂”。两千三百多年前,孟子就在这里呱呱坠地。从此,儒家文化的传承中有了一位堪与孔子齐名的伟大人物,中国传统文化的星空升起了一颗璀璨的明星。殿内的孟母塑像,仪态端庄,眉目慈祥,不失为“母教一人”的伟大形象。我久久地肃立在她的面前,仰视着她的尊容,敬仰之情油然升起。长期以来,我一直尝试着从人类学和社会学的角度对“母爱”做些研究,因此常常被一些伟大的“母爱”感动着。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了中国“母爱”的制高点。有了这个“母教一人”的榜样,中国历史上才有了许许多多像“画荻教子”、“喻竹教子”、“刺字教子”那样的动人故事。念及这些,我真诚地鞠躬礼拜,向着孟母,也向着中华儿女所有的母亲。

  孟子故宅的前面是一片空地,这里每年都要举行为期三天的祭奠孟母活动。那是一个真正的母亲的节日,孟氏族人和远近居民齐聚在这里,追思孟母的懿德,抱着虔诚的感恩之心,为天下所有的母亲祈福。这片空地的西边,有一条叫做“白马河”的小河,河里流水淙淙,由南向北蜿蜒而去。走过河面上的石板桥西行,路南即为“孟母故井”。这便是孟母当年的汲水井。这眼古井在漫长的历史岁月里曾多次湮灭,又经里人多次修砌,才得以完整地保存了下来。清代光绪年间,井旁立有“重修井台碑”一座,记载着这眼曾经哺育过孟子的古井的沧桑历史。当年,孟母就是从这里“背乡离井”踏上“三迁”之路的。这位伟大的母亲当时可能不会想到,她就这么一走,中国历史便跟着走出了一位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她就这么一走,竟走了两千三百多年,走遍了中华大地!

  孟母走了,但故乡人不愿她离开,时刻都在想念这个有贤能有德行的孟家媳妇。她死后,魂归孟子故里,归葬凫村东边的马鞍山上,与孟子的父亲孟激合墓。因孟子的成名,“母以三迁之教,历天下后世推原所自功莫大焉”,所以墓地称为“孟母林”。历史上,孟母的贤德不仅感动了“庙堂”之远,也感动了“庙堂”之高。唐代天宝七年(公元748年),唐玄宗“诏历代忠臣义士孝妇烈女史籍所载德行弥高者,并令郡县长官随其所在立祠宇,岁时致祭。”孟母因贤德冠世位列其中,孟子故里也便有了祭祀孟母的祠堂。元代延祐三年(公元1316年),元仁宗“追封亚圣邹国公父为邾国公、母仉氏为邾国宣献夫人,更塑像为一品冠服。”清代乾隆三年(公元1738年),又追封孟母为“端范宣献夫人”,立碑孟母墓前,上面镌刻“亚圣孟母端范宣献夫人墓”。朝廷不断追封,地方官员也不断地前往祭拜。明代万历年间任山东巡按的钟化民在《祭孟母文》中写道:“子之圣即母之圣,妻之圣即夫之圣。不有三迁之教,孰开浩然之圣。”今孟母林已是一个规模庞大的墓葬群,依山势而建,几乎占据整个马鞍山东麓。我在参观了凫村孟子故里以后,前往马鞍山拜谒了孟母墓地。远远望去,马鞍山上松柏茂密,浓荫蔽日,呈现出一派森然气象。进入古朴的“孟母林”阙,我沿着杂草野卉簇拥的甬道,来到一座红墙围起来的院落,走过八字形砖砌的门楼,方知这里是祭祀孟子父母的享殿。殿堂三楹,居院子正中央,为清代乾隆年间所建。殿后有孟子父母的神位碑,上面镌刻着:“启圣邾国公、端范宣献夫人神位”。出享殿西行,便是孟子父母合葬墓。墓周翠柏掩映,墓上绿草茵茵,于一派静谧之中笼罩着几分肃穆。墓前有石碑三座,正中的那座上刻着:“大明邾国宣献夫人之墓”,左为金代所立的“邹国公神庙碑”,右为元代所立的“孟母墓碑”。墓前的石供案上摆着面点、时果和鲜花,石鼎炉里香烟袅袅,看来平日里前来祭祀的人也不少。我怀着无比景仰之情,在墓前肃立良久,默默地献上由衷的敬意,然后沿着崎岖的山路,向马鞍山上爬去。马鞍山虽远远没有泰山那样巍峨险峻,气势雄伟,但满山怪石嶙峋,危岩耸峙,攀缘其上,也是险象环生。我气喘吁吁地爬上山顶,在阵阵山风的吹拂中放眼山下,只见苍松翠柏、红墙碧瓦交织出一幅浑然天成的图景,座座墓冢、幢幢碑碣散落其中,于自然景观中氤氲出经久不灭的人文气息。这时,定睛再看那林海中的一株株柏树,俨然一支支如椽巨笔,正饱蘸蓝天上的彩云,在苍茫的大地上书写着一个古老民族的历史。书写者是孟老夫子,但此刻我分明听到山林里传来“孟子作圣之功,出于母氏蒙养之正”的天籁之音。

  孟母领着年幼的孟子“三迁择邻”是从凫村开始的。拜别了孟母林,我沿着孟母当年的“三迁”路,来到了一个叫庙户营的村子。这个村子在凫村的南边,距凫村有十来里地,当年是一个比较繁华的集镇。曾几何时,那里商贾辐辏,市井繁华,喧嚣之声从早到晚不绝于耳。孟母安顿下来以后,仍然靠为人纺线织布、裁缝衣裳维持着日常生活。在幼小的孟子眼里,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不久,就和附近的孩子混熟了,便三三两两地结伴来到街面上,模仿着商家的叫卖声,像模像样地讨价还价,做起了“生意”,并且乐此不疲。孟家的邻居是个屠户,孟子有时还纠集一伙孩子,学着做起了杀猪卖肉的把戏。孟子所做的一切,孟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里的环境显然也不利于孩子的成长,尽管当时家里的生活已十分拮据,她还是带着孟子离开了这个地方。

  岁月悠悠,时光已流逝两千多年,今日的庙户营已非往日模样,但作为孟母当年的迁居之地,仍然保留着一些纪念性的建筑物。村子里有一处歇山斗拱式房屋,院外大门旁立着一座刻着“孟母三迁祠”字样的石碑,当地人传说那就是当年孟子住过的地方。它始建于清代康熙五十二年(公元1713年),为居住在这里的孟氏后裔集资兴建的。这处遗迹虽几经倾圮,现正殿仍存,内供孟子父母像。孟子在这里究竟住了多久史无记载,但这里至今仍流传着许许多多孟子和他母亲的故事,人们讲起来总是那么的绘声绘色,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当年孟母领着孟子离开了庙户营,又来到邹县城南门外,暂居在一所“学宫之旁”。所谓的“学宫”,就是“子思书院”。当年,孔子之孙子思在这里创办了一所学校,专门教授儒家子弟,同时完成了《中庸》一书的写作。子思死后,他的弟子们继续在这里收徒办学,学校就叫做“子思书院”。告别了庙户营,我也来到了这个地方。站在邹县古城墙的废墟上望去,眼前一片迷茫,昔日的一切早已被岁月尘封,如今只能靠着想象去发思古之幽情。那时候,子思书院背依古老的邹县城墙,面对一条清清的小河,搬到这里不久,孟子就爱上了这个环境僻静而又优雅的地方。从此,孟母在家纺线织布,他在学宫旁玩耍,童年生活充满了乐趣。有时候,他还和孩子们一起学习周朝的礼仪,照着先生的样子摆设礼器,演习宾主相见时揖让进退的程式。孟母见了非常高兴,说:“此真可以居子也”,于是便在学宫旁定居下来。从此,孟子得以在学宫里学习礼、乐、射、御、书、数等六艺,由于他聪明好学,长进很快,老师见人就夸他是个可成大器的孩子。

  大约在孟子十五岁那年,有一天,不到放学的时候,他就回到了家,正在织布的母亲问:“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孟子回答:“学得厌烦了,跑出来遛遛,散散心。”孟母听了很生气,也很伤心,就把他叫到跟前,二话没说,拿起一把刀,把织布机上的经线全都割断了。孟子吓得顿时目瞪口呆,惊问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孟母说:“子之废学若我断斯织矣。夫君子学以立名,问以广知,是以居则安宁,动则远害。今而废之,是不免于厮役而无以离于祸患也。何以异于织绩而食,中道废而不为,宁能衣其夫子而长不乏食哉!”孟子听了非常悔恨,自此“旦夕勤学不息”,终成一代硕儒。这就是世人皆知的孟母“断机教子”的故事。

  自秦汉以降,孟母“三迁”的故事虽广为传颂,但并没有人去认真考究当年“三迁”故址的所在。随着孟子地位的不断升高,到了宋代以后,他被封为邹国公、亚圣,其书始与《论语》并列,被定为科举命题之经,这时人们才逐渐关注起他的成长过程,并开始寻访起“三迁”故址来。元代元贞元年(公元1295年),司居敬主政邹县,心想自己仕于孟子故乡,对孟子“三迁”故址却了无所知,难免被人耻笑,因而时常感到惶惶不安,于是便四处寻访起来。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努力,他最终找到了孟子的两处故宅:一处在县城南关的崇教门外,前面是一条叫做“因利沟”的小沙河,河上有桥名“因利桥”,当时庐舍里居住着本地的几户人家;另一处在治东的一片空地上,旧名“子思讲堂”。他想先把子思讲堂恢复起来,便动员居住在孟子故宅里的几户人家搬迁,在这片故址上建起了四楹房屋,取名“渊源”,内奉子思、孟子像,子思面南,孟子西向,若当年子思教诲孟子状。故宅既已恢复,司居敬不无感慨:“入门则兴孟母三徙之思,升堂则如在孟子受业之日,登台则知登高自卑,而极高明为人道之方,岂徒曰存古而已。”于是又请人作《子思中庸精舍记》,刻石以志。

  盘桓在这片童年孟子曾经生活和学习过的土地上,我的心灵不时地被一个个故事打动着,审视着脚下这片古老而又神奇的土地,有着比读古籍又丰富又生动的收获。“孟氏三迁宅已荒,至今犹说断机堂。丝成交匹勤方得,身入芝兰久自香。俎豆容仪非贾炫,经纶事业岂寻常。母贤子圣谁能似?故里千秋尚有光。”是的,我千里迢迢来寻孟子故地,还是希望有所发现。沿因利桥往东走,路旁原来竖立着两幢石碑,一座为“子思子作中庸处”碑,另一座为“孟母断机处”碑。为了保护这两幢弥足珍贵的古碑,上个世纪人们把它们移入了孟庙内。过古碑遗址沿着古城墙下的一条小路向前走,可见一座牌坊,上面镌刻着“三迁故址”四个大字。过牌坊再沿因利沟向东,就是“三迁祠”,正门上方悬“三迁祠”匾额。门东南侧的墙壁上,嵌有“孟母断机处”刻石。北面东侧有“孟母三迁祠、断机堂碑记”。门内正殿上方,高悬“断机堂”匾额,匾额下的神龛里,奉安“邹国端范宣献夫人之神位”,东侧一龛配祀孟子之神位。明代李化龙有《断机》诗:“三迁辛苦伴书堂,谁信慈亲有义方?一断机丝延圣绪,丈夫空自说刚肠。”断机堂的东南有一高台,当地人唤作“曝书台”,台上有亭曰“曝书亭”,传说是孟子曝书处。明代刘浚有《题曝书台》诗:“沂国书台何处寻?邹城南面对寒林。千年道在人应远,一代碑流迹已沉。世换任从蝌蚪废,功成不计蠹鱼侵。可怜索隐终何用,谁识中庸万古心。”与断机堂一路之隔,就是传说中的孟子洗砚处,此处亦有一碑,上刻“亚圣孟子洗砚处”。可惜的是,这些珍贵的历史文物不幸毁于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的那场战火。此时此刻,我站在这片有着厚重历史文化积淀的土地上,触景生情,心头顿时升起几多欷歔,几多感慨!

  “邹鲁相望一舍过,四基山下冢嵬峨。千年正路乾坤大,一片荒祠草棘多。书著七篇功不朽,母非三迁道如何?泰山大字丰碑在,读罢徘徊重拊摩。”难得来趟孟子故里,不瞻拜孟子墓将会留下重重的遗憾。在沿着孟母三迁路踏访了有关孟子的遗迹以后,我便驱车向孟子墓地驶去。埋葬孟子及其后裔的墓地当地人叫做“孟林”,也叫“亚圣林”,位于邹县城东北二十多里的四基山西麓。和孟母林所在的马鞍山一样,四基山也是个并不高大的山岭,所不同的是,它是由四座连绵不断的山头组成的,“以山顶耸立如基”,故名四基山。孟子殁后千余年间,其墓既不闻于世。直至北宋景祐四年(公元1037年),才为时任龙图阁直学士、兖州知府的孔子第四十五代嫡孙孔道辅访得修建。

  车行半个小时,亚圣林石坊便迎面而来。这是一座明代风格的陵墓石坊,“亚圣林”三个大字在阳光照射下熠熠闪光。过石坊便是一条悠长的“神道”,两旁参天的白杨和沧桑的古柏阴翳蔽日,使这条神道显得更加神秘。这千年古木可曾记得,历史上有多少帝王将相、文人墨客和芸芸百姓来祭奠过他们心中的圣贤呢?

  神道的尽头,是一座石拱桥,又名“御桥”,古朴而又隽永,给人一种莫名的意象。桥下有山溪潺潺流过,侧耳细听,仿佛是为前来朝拜的人们轻奏着哀婉而又缠绵的乐曲,思念孟子的心情不由陡然升腾。自古以来凡是前来拜谒孟墓的人,到了这里武官要下马,文官要下轿,然后整理衣冠,徒步前去瞻拜。自御桥向北,是一条直通孟子享殿的石砌甬道。那天,我一步一步向前踽踽行走着,犹如行走在千百年来儒家用思想和智慧铺就的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大道上,脚步敲击着甬道上的石板,像是在一声声的叩问着历史,心情是那么的沉重,又是那么的自豪!据史料记载,当年孔道辅在扩建孟子墓地的同时,还在墓旁兴建了一座纪念孟子的庙堂,是为祭祀孟子的享殿,让公孙丑、万章等弟子配享。自此,从宋代至金代,都是依墓建庙,以庙护墓。虽然因祭祀不便,于宋代元丰年间将孟庙迁建于邹城之东郭,又于宣和年间再度迁建于城南道左,而孟林之庙依然存在。今人看到的享殿是明嘉靖年间重建的,面阔五楹,灰瓦覆顶,单檐斗拱,朱漆彩绘,基本保持着明代的面貌。殿内高大宽敞,设有供案和孟子神位,是孟氏后裔祭祀孟子的场所。每年的孟子诞辰日,这里都要举行盛大的孟林庙会,成千上万的孟氏子孙都要来到这里烧香叩拜,祭奠自己的祖先;四方百姓也络绎不绝地来到这里,深情缅怀自己心目中的一代圣贤。两侧壁间陈列的碑刻,跨越宋、元、明、清诸代,翔实地记载着历代帝王祭祀孟子的祭文和修建孟子林的情况。穿过享殿一侧的角门,孟子墓便赫然于眼前。那是一座巨大的墓冢,比起孔子墓来一点也不逊色,磊磊然,巍巍然,森森然,让人真正理解了什么是崇高,什么是精神,什么是懿范!墓冢的底座由花岗岩垒砌,上面覆盖着黄土,下方上圆,契合“地方天圆”之说。这位和孔子齐名的儒学大师,已在这个地方静静地安息了两千三百年!千年古柏为他挡风,岁岁枯荣的芳草为他遮雨,他在这里继续着弘扬儒家的事业。他的墓冢自孔道辅访而复彰,在漫长的岁月里历经风雨漫漶、兵燹洗劫,几近倾圮,然或官府重修,或后裔补葺,或朝廷赐田,或儒人捐祭,终使墓冢千古不灭,香火更年不绝。此刻,我站在墓前,想孟子其人其事,整个身心被儒家文化包围着,感到自己瞬时长进了许多,丰富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

 

  孟子为中国传统历史文化作出了超越前人、影响后世的巨大贡献。但历史上也有不少学者仅仅看到孟子对孔子的继承关系,认为其“功不在禹下”,而忽视了孟子思想对孔子学说的发展。而其实,孟子的“性善之说”、“王霸之辨”以及“知言养气之论”等,都是发孔子所未谈、述“六经”所不载。他提出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思想,是先秦时代最鲜明的民本思想,也是我国古代哲学中的民主性精华。他提出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人格标准,在中华民族历史上产生了积极而深远的影响,孕育了一代又一代、一批又一批民族精英。他提出的“人人有贵于己者”的学说,肯定人人都有着天赋的、不可剥夺的价值,进而断定“人皆可以为尧舜”。所有这些,都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宝库中的瑰宝。孟子墓前,有螭首龟趺巨碑,上书“亚圣孟子墓”五个大字。这是孟子在儒林地位的标识,也是对他弘扬儒学的价值定位。孟子继往圣之正传,承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道统;遏“邪说”于横流,致仲尼之教独尊于千古;扩前圣之未发,作《七篇》与《六经》并传之巨著,在儒学发展的道路上竖起了一座里程碑。儒学的开山祖孔子逝世后,世称先圣。大约在西汉初年,为配祭孔子,将他生前自叹弗如的大弟子颜回配享首位,“以颜子亚圣”。对此,东汉的赵岐提出了不同见解,他在《孟子题辞》里首先称孟子为“命世亚圣”。到了唐代,韩愈提出了“道统论”,极力推崇孟子。他认为,儒学的道统“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自孔子没,群弟子莫不有书,独孟轲氏传得其宗……故求观圣人之道,必自孟子始。”宋代,王安石谏言改革科举制度,罢诗赋、帖经、墨义,以经义策论取士,《孟子》开始成为科举必考之书。元代至顺年间,皇帝颁谕:“孟子,百世之师也……可加封为邹国亚圣公。”明代,尊孟一度出现了曲折。朱元璋在浏览《孟子》时,看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人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等语,谓非臣子所宜言,遂命罢其配享孔子。刑部尚书钱唐冒死入谏:“臣为孟轲死,死有余荣……”次年,在大臣们的强烈反对下,朱元璋不得不改言:孟子辨异端,辟邪说,发明孔子之道,配享如故。”清王朝沿袭明制,仍尊孟子为亚圣。康熙二十五年(公元1686年)立巨碑于孟庙,盛赞孟子曰:“……岳岳亚圣,岩岩泰山,功迈禹稷,德参孔颜……”二十八年(公元1689年),又在孔庙立石,御制《孟子赞》:“哲人既萎,杨墨昌炽。子舆辟之,曰仁曰义。性善独阐,知言善气。道称尧舜,学屏功利。煌煌七篇,并垂六艺。孔子攸传,禹功作配。”重温着这些历史记载,民间广为流传的孟子故事又浮现在脑际,不知不觉地,孟子墓冢在我的眼前渐渐隆起,隆起,直薄晚霞斑斓的天穹。

  披一身霞彩,我离开孟子墓地,登上了四基山顶,极目四望,饱览孟子故里旖旎的风光。这里“南面鳧峄,北拱岱岳,层峦叠嶂,环拱交错,远接洙泗之水,近连岗岭之脉”,真是个风水绝佳的地方。山下蓊蓊郁郁的千年柏林,像一片望不到边的林海,林涛荡漾着,翻滚着,铺向无垠的大地。孟子墓就隐藏在林海深处,此刻正沐浴着一抹金黄,墓中的孟夫子该会思考些什么呢?

  (作者简介:

  范文章,著名文化学者,河南省中华文化促进会副主席,郑州市孟子儒学文化研究会顾问,原《青年导报》社长兼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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